斗拱是一個物件,一個古老的物件,在現代都市的天空中,似乎越來越失去了它存在的前提。因為它附屬于古建筑的木制軀體。比方說,就像牙床類屬于人體的結構。如果軀體失去存在的話,那么部件還能有多少存活的可能。
事實上,斗拱之于古建筑的作用要勝于牙床對于人體的作用。牙床不起支撐人體分量的作用,支撐的任務交給了骨骼們。而斗拱卻是有著不可推卸的承重作用。而且,對于古建筑而言,斗拱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。它位于柱梁之上,一個一個單體構件相融相合,親密地組合成一體,環環相扣,如蟒蛇纏繞,與屋頂相銜,可以說承上啟下。它有著一種結構的震懾力和感染力,只因承受了難以承受的扭曲和重壓,才藏頭縮尾,在急劇的痛苦中將自己折疊起來。這是一種穩妥牢固的姿態選擇,千萬年都不會松動變形。
古建筑上邊有那么多的構件是因為它美嗎?還是因為它的作用大?或許因為它具備人格化的品質?以我粗淺的理解,感覺還是因為它的品質。它所處的位置并不顯赫但卻為重要。斗拱所承擔的責任是大的,壓力也是大的。它處在一個關鍵的力的契合點上,默默無聲地進行著力的分解,這是一種有修養有耐性的分解,不張揚,不賣弄,以其個性化的魅力與品格贏得了人們的尊重,終至成為一個有價值的符號,一個具表現力穿透力的符號。
令我們驚異的是它首先是一個痛苦的符號,一個扭曲的符號,而恰恰是在這種痛苦與扭曲中彌散出個性魅力,釋放出奉獻的品質。所以,千萬年來凝固成一個永恒的象征。 我們傳統文化中,講究文以載道,其實斗拱亦能載道。